陶冬于2012年1月18日发表的文章。
如果认为2011年世界经济形势扑朔迷离、市场大起大落、风险系数高涨的话,2012年的日子也不好过。除了美国的增长形势可能较2011年有所改善外,多数现有的矛盾、困境继续存在,并可能进一步恶化。新的矛盾、风险还会不断产生,政府通过财政扩张刺激经济已接近弹尽粮绝,货币政策有宽松的空间和需要,但是成效却未必理想。
笔者认为,2012年有三大悬念。
欧债危机
欧债危机愈演愈烈,并向欧洲核心国家及欧洲银行体系蔓延。欧洲领袖在去年曾四次救市,每次都是铩羽而归。2012年上半年,意大利面临巨额集资压力,法国等核心国家面临降级风险,希腊则可能再次违约,甚至被剔出欧元区。欧洲经济陷入衰退、失业高企,而各国政府不得不紧缩财政、削减福利,民怨沸腾、政局不稳是可以想像的。
意大利在目前的高息下大量发债,近乎饮鸩止渴,只能为日后埋下更大的苦果。法国评级被下调几乎是无可避免的。尽管法国的债务总量好过意大利,但是财政赤字庞大;更重要的是,法国银行面临着重大的流动性危机,甚至可能衍变为信用危机。如果法国银行出事,需要政府救助,法国国债可能成为下一个多米诺骨牌。如果法国的主权信用评级被调降一级则已在市场价格中反映出来了,如果被调低两级以上,这对法国的可持续偿债能力,将是灾难性的。德国的财政状况和财政经律是良好的,但是如果欧债危机进一步深化,德国将不得不卷入欧元债发行,则也可能遭到投机者的冲击。
笔者对欧洲银行的担心,甚至超出对欧洲国家主权债务的担心。欧洲央行提供3年期流动性及六国央行关于美元互换的安排,暂时纾缓了原本一触即发的银行危机,但是银行并未走出困境。欧猪国债务违约及退出欧元,均可能令欧洲银行资产质量下降,东欧债务危机也在酝酿中。
同时,欧洲银行需要迅速提高资本充足率,上百家银行同时发债、增发在现在的市况下根本不可能。信贷收缩、经济恶化、坏账上升、资本金下降这个怪圈很难打破。银行是现代资本主义的心脏,资金是血液。欧洲银行一旦有事,随时可能带来一场新的金融风暴。此事未必一定发生,但是风险的确在上升。
量化宽松
自从美联储在上世纪50年代脱离美国财政部领导之后,伯南克是最愿意巴结总统的联储主席。大选之年,伯南克重启QE的意愿颇高,无奈美国国会、美国舆论却持反对意见,甚至联储内部的意见也难统一。伯南克在等待时机。要么美国经济出现二次探底的危险,要么欧洲银行出现危机,美联储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出QE3。笔者认为,前者出现的机会不大,后者的可能性不小。
当欧洲银行陷入混乱,并可能波及美国金融体系安全时,QE3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场了。这一事件估计在2012年上半年发生。同时,欧洲央行可能将利率调降至0-0.5%,加大债券购买力度,欧洲从而也加入QE。美欧日三大央行(可能还有英格兰银行)再次携手放水,或许成为2012年的一大奇观。
不过QE救不了经济,对市场的影响也较小。如果QE2对就业与增长帮助有限,QE3是同样的处方,效果也不会好。央行放水,当然对市场情绪和流动性会带来正面刺激,但是这种市场效果未必能持续,能量也应该是递减的。
QE1对市场的影响最大,因为央行放水时银行开始增杠杆。QE2出炉后,银行的杠杆已不再增加,仍然不愿向实体经济借贷,所以效果难持久。QE3推出之时,笔者相信银行都在去杠杆,都在为增加资本金、准备巴塞尔协议而奋斗。基础货币增加,但是乘数效应下降,流动性仍然受限。
中国金融乱象
3年前中国经济下滑,乃全球金融危机的无辜受害者。但是在过去的3年中,中国经济中产生了许多错位与乱象。2009年的刺激方案,在笔者看来是应该的、及时的,但是退出时间拖得太久,收缩力度太轻,令房地产泡沫和地方债务失控。之后的货币政策调整,又过度依赖于数量型工具,导致银行中介功能弱化、影子银行盛行、基准利率与市场利率(即民间借贷利率)脱节。
2012年中国金融体系进入高危期。在经济进入下行周期后,民间借贷、开发商现金流随时可能出事,应收账估计会飙升,房地产市场、地方融资平台的风险也不小。而且,这些领域的乱象往往是一环扣一环的。IMF在最近的银行体系风险评估报告中指出,房地产市场、影子银行、地方财政,看似各自孤立,也在政府的掌控之中,不过几个“孤立”事件连环爆破,则可能带来系统性风险。中国金融风险比起欧美相对要小,但是其风险烈度可能是银行改革后最高的,并已成为全球金融市场的新关注点。
中国经济增长放缓,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,不过笔者对此不担心。金融领域的种种扭曲与乱象,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金融系统性风险,就不可掉以轻心。今天中国在金融领域的潜在风险,可能是1997年以来最高的。
本文原载于新财富,为个人观点,并非任何劝诱或投资建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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