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2月16日 15:22
文 / H.Lin
Tony Clift的家族已在澳大利亚利物浦平原肥沃的黑土地上耕种了六代,他从未想过要卖出这片土地,直到一家中国公司的到来。
神华沃特马克煤矿公司(Shenhua Watermark Coal)开出了闻所未闻的价格,想要购买农场。Clift说,作出决定并不容易。他的祖先1832年开垦出了这片土地。但现在,卖出他的6500英亩(2600公顷)土地是笔划算买卖。
Clift说:“如果有人给你一大堆钱,你没法拒绝。”
50岁的Clift是两个孩子的父亲,他用这笔钱在小山顶上建了一座宫殿般的房子。山下是一片黄色的海洋,那是他种植的油菜花,他在小山北面买下了一片不那么肥沃的土地。
随着中国经济增长,煤炭价格也随之上涨,这使得在澳大利亚的土地上采矿远比经营农场划算。中国作为全球贸易强国的崛起,正在给其他一些国家带来改变——以这些国家从未想到、且尚未完全明白的方式。
美联社(AP)基于IMF的数据,对一些国家对华贸易占它们GDP的百分比进行了分析。AP发现,在2011年,对华贸易在这些国家GDP中所占比重均值已升至12.4%。相比之下,在过去30年里,这些国家对美贸易比重最高为2001年创下的10%。
澳大利亚去年的对华贸易在GDP中占到7.7%。得益于煤炭和铁矿石出口,澳大利亚经济在过去21年里从未出现衰退。
西澳洲大学经济学家Peter Robertson说,中国的迅速崛起,也给澳大利亚带来了自上世纪50年代全球羊毛繁荣以来的最强贸易条件。他说:“上次繁荣相对短命。这一次的时长是未知的,取决于中国的未来增长。这一次可能会长得多。”
除贸易外,中澳关系也在以其他方式加深:
在截至2011年6月30日的过去一年里,有超过2.9万名中国人成为澳大利亚永久公民,首次超越英国。尽管在随后的12个月,印度超越了中国,但这可能只是短暂现象。
在最近一年里,来自中国的商业签证占到澳洲所有商业签证的近三分之二。
澳洲国立大学经济学荣誉教授Peter Drysdale说:“中国现在不仅是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,也是移民和留学生的主要来源。”
他还说,两国间的经济关系和社会互动加深,现在的中澳关系堪比历史上澳洲与英国的关系。
在澳洲东部,中国的繁荣再次唤醒了昏昏欲睡的Gunnedah小镇。身着荧光绿衬衫的建筑工人和测量员成了常见风景,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,采矿计划是经济复苏的原因。
但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满意。在这个拥有1.2万人的小镇,采矿计划带来了意见分歧,包括在已出让土地的Clift家族成员中间。一些人担心,煤尘、没完没了的运煤火车,以及地下水污染等这些因素,可能使昔日的田园生活一去不复返。
神华发言人Melanie Layton说,在采矿过后30年,这片土地将能够重新变为农场。
20世纪50年代的羊毛繁荣使小镇Gunnedah迎来了全盛期,但现在,Gunnedah可能正在迎来其自1856年建立以来的最大转变。刚刚于9月份卸任的前镇长Adam Marshall说:“我们80年代初确实有过一次小型的煤炭繁荣,但规模不像现在这样大。”
在澳大利亚,煤炭开采有着很长的历史,但从没有像现在一样侵蚀到主要平原地区。
神华沃特马克煤矿公司是神华能源的子公司,它花费1.67亿澳元(逾1.7亿美元)买下了43块农场,总面积达3.63万英亩。前镇长Marshall说,那些出售农场的人告诉他,神华开出了几倍于市价的价钱。
83岁的George Clift拒绝出售农场,但令他苦恼的是,他的堂弟Tony选择了出售。
George Clift说:“你本该把土地传给下一代,如果你决定卖出它们,那么一开始你就不该得到。看到下一代面对的这些变化,我感到非常伤心。我们曾经经历了澳大利亚最好的时代,我想现在只会开始恶化。”
Tony Clift说,他相信无论如何,政府都会迫使他给采矿让位,并且支付的赔偿金可能还不如神华。如果双方不能达成一致,那么采矿公司可以把土地所有者告上法庭。
Tony Clift说:“是的,这在家族中引发了一些问题,但这就是生活。我宁愿带上钱搬走,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地被挖开。”
80年代的日本增长给澳洲带来了一次繁荣,但现在,和中国之间的贸易似乎能够带来更大程度的繁荣。中国2009年取代了日本,成为澳洲第一大贸易伙伴。
西澳洲大学的政治学家Mark Beeson给出了一个警告:资源繁荣过后,破产通常随之到来。
大宗商品价格已经脱离纪录高位,因全球矿产生产赶上了中国需求,且全球经济也已放缓。一些公司已经搁置了采矿扩张计划。
但澳洲政府说,投资前景依旧强劲,约有5000亿澳元的项目正在展开。
Beeson说:“当然,许多事情都可能出毛病,但如果持续下去,这些问题就会变得越来越受人关注。”
在某些方面,事实已然如此:农场主们和采矿者们之前的地盘战,已经引发了一场关于农地使用的全国性辩论,这在澳大利亚这样一个如此地广人稀的国家里,是十分少见的。
在上世纪50年代的现代自由贸易时代到来之前,澳大利亚与某一国的贸易从未到达本国GDP的1%。
随后,澳大利亚给了英国优惠待遇,把英国需求置于本国利益之上。根据澳大利亚政府数据,在羊毛繁荣最盛之时,其与英国贸易高达GDP的19.5%。
西澳洲大学国际关系讲师Chen Jie说,虽然澳大利亚至今深受英美影响,但中国正成为澳洲政治和社会结构的一部分。他提到,中国企业会邀请议员访华,而这也会影响到澳洲政治。
他说:“这是一种新现象。它对澳大利亚一些旧的设想构成挑战。”
包括Gunnedah的地价也受到了影响。
在接到神华代表的电话后,Paul Smyth差点从他的收割机上掉了下来。Smyth当时正在收割他的向日葵,随后他的手机响起了,对方希望以600万澳元的价格买下他的1100英亩土地,这一价格是市价的四倍。Smyth 12年前花70万澳元买下了这片农场。
他当时对代表说:“你再说一遍,我这边现在太吵了。”但他告诉我们,他其实第一遍就听清了,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Smyth出售土地的消息一传开,从前见面和他友好打招呼的那些人,就再也不问候他了。
Smyth说:“我想,如果我是他们的话,我也会一样做的。”57岁的Smyth现在已经搬到了近海一间面积3英亩新家。
而那些仍留在当地的,则仿佛处在地狱边缘。
在向新南威尔士州支付3亿澳元购买探矿权之后,神华已经完成了勘探钻井,但在通过国家的环保审批之前,它还不能开始采矿。
由于未来存在不确定性,农民们不愿投资改善农场,也没有人愿意买下土地。受到影响的,既包括那些先前不愿出让者,还包括那些根本无人问津者,因为他们的土地处于煤炭矿区的边缘。
Andrew Pursehouse说:“我有1000公顷土地是用地下水灌溉的。如果水源出问题,那么我的土地价值将只值现在的三分之一。”Pursehouse的农场虽然不在矿区,但离它很近。
神华发言人Layton说,未来几年公司可能会买下更多农场,如果它们受到尘土和噪音影响的话。
Smyth很怀念利物浦平原,但他不认为农业和采矿业能够并存。
他说:“我认为这只是空中楼阁。我在很多方面感到自责,因为我是其中屈服并离开的一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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